那是個腌鹹菜的玻璃罐，有水桶粗細，裏面淺黃色的液體中泡著一個一兩歲大的孩子……

透過那玻璃，我能清晰的看到裏面的孩子那張猙獰的臉。

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，一步步的後退，一步步的後退……

“噓！”一個聲音從我身後傳來，我還沒來得及回頭，嘴巴就被人捂住了，我掙紮了幾下，被人拽出了房間，一直拉進了院子裏的柴房中。

這柴房早就四處都是破洞，甚至給人一種只要一場大雪降臨，就會被砸塌一般。

“你跑過來幹什麽？”墨貍終於松開了我。

我透過墻縫看到李婆婆從堂屋裏出來，慌慌張張的關上院子的門就離開了。

“玉龍子呢？”我一邊問，一邊朝著堂屋再次走去，我要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麽東西。

“他……釣魚去了！”墨貍隨口說道，我白了他一眼：“你就扯吧你，河面都結冰了，你怎麽不說他去溜冰了？”

說著，我已經再次進了那間偏房，可方才李婆婆所在的位置根本沒有玻璃罐。

明明就是在這的，我撓撓頭，在房間裏四下尋找，竟發現墻的拐角處泥土蓬松。

知覺告訴我，她把那罐子埋在了底下。

“起開！”墨貍似乎比我知道的早，把我推到一旁，找個瓦片就動手挖。

李婆婆可能太匆忙並沒有掩埋的很深，三兩下就露出了那玻璃罐的蓋子，他改用手掏。

興許是方才被人松動過，所以，墨貍雙手扣住玻璃罐的邊沿，一用力就跟拔蘿蔔一樣，把那玻璃罐子從土裏拽了出來。

用手撥了撥上頭的泥土，我當即就吸了一口涼氣坐在地上！

裏面的小男孩本是閉著眼睛，這一刻，竟然突然睜開了雙眼，直勾勾的看著我。

那眼睛只有黑色如同深淵一樣的瞳眸！

“切，害怕還好奇心那麽重，這是怨嬰，應該就是那老太太用血養的小鬼，不過說來也奇怪……養小鬼雖然聽說過能招財，可也會被反噬，那老太太就不怕被小鬼反噬？”

墨貍拍了拍手上的濕泥，鄙視的看了我一眼。

我盡量不去看那孩子的眼睛，這種感覺太詭異了。

“他應該不敢反噬，說什麽還有個媽媽……”我還沒有從方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。

“媽媽？哼哼……”墨貍用鼻子哼笑了了兩聲：“養小鬼都跟養孩子一樣，大都是從小給小鬼灌輸絕望的思想，為了激發他的怨氣，軟硬兼施，硬的我就不說了，種類太多，軟的嗎，就是給他灌輸喊自己媽媽或者奶奶的思想，

再加以供奉，這鬼東西也就服帖了，不過，剛才那老婆說的媽媽，應該就是這小鬼不敢反噬其主的威脅所在……

你認識這孩子的媽媽嗎？”

我搖搖頭，我小時候一出生命那麽差勁，左鄰右舍，鄉裏鄉親的躲著我都還來不及呢。

所有的家長都是背地裏跟自己的孩子說：“不要去找那個小妖妖玩，要是被我發現，打斷你的狗腿！”

墨貍嘆了一口氣，似乎拿我沒辦法了，左鄰右舍的住的又不遠，竟然什麽都不知道，白混了。

說著，墨貍把破門簾拽下來，將那玻璃罐包起來，抱在懷裏：“走！”

“去哪兒？”我奇怪的問。

“主人在那老太婆家裏，你以為他真的這麽有雅興去釣魚了？”

墨貍白了我一眼，說是主人讓他來這裏看看的，找到東西就去找他。

抵達李婆婆家的時候，已經過了晌午，大概下午兩點多的樣子，還有幾天就過年了，鄉親們大都喜氣洋洋的去鎮上辦年貨。

外婆也去了，跟著村裏趙大爺的拖拉機，幾個老太太老娘們兒一起去了。

可李婆婆家裏，就她一人，此刻，還是那間暗房，玉龍子端坐於輪椅上，表情平靜，暗房中間的空地上，就擺著墨貍抱回來的玻璃罐子，破布簾子還在上頭包著。

大家都不說話，就李婆婆口若懸河的說，她娘家那可是東北出馬仙的弟子，保家仙那可是觀音身邊的童子。

“我李秀蘭四五歲就出馬了，看你年紀輕輕估摸著也不懂個什麽道道，我老婆子就跟你好好盤盤道兒！”

墨貍抱著膀子，一會兒扣扣鼻子，將那鼻屎隨手抹在了遮擋光線的黑布上，隨後又掏掏耳朵。

李婆婆說她的仙兒，可不是普通的仙兒，說他們李家世代都受到觀音的垂簾，沒辦法，觀音坐下的善財童子就是她命中註定的出馬仙兒。

“不信你打聽打聽，方圓幾百裏誰不知道我李秀蘭的本事，上個月，京都那邊兒還有大戶人家開著小轎車來看病，我一看你年紀輕輕，就算你也是同道中人，我敢說，你的仙人道行絕對沒我的深。”

出馬仙兒？我好像略有耳聞，難道，她真的這麽厲害？我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玉龍子。

李婆婆說的口幹舌燥，擡手喝了一口茶，趁這個功夫，玉龍子說話了。

“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同道中人？”玉龍子淡淡的說道。

“這個還用看嗎？我李秀蘭給人看病一眼就看得出癔癥的根源，看你，哼哼……”

李婆婆冷笑了兩聲說：

“人有三魂七魄，你只有一魂且無魄，俗話說得好，醫者卻不能自醫，我說的對不對？我不收你的錢，回去買棺材吧！”

我一聽，手心裏往外冒冷汗，我直勾勾的看著玉龍子，腦子裏回憶起曾經歐陽別離說的話，說他靈魂虧損，只有一魂無魄。

可當我緊張的看向玉龍子的時候，他臉上竟然依舊波瀾不驚，好像李婆婆的話甚至於連歐陽的話對他來說都是空氣。

他不在乎，可是，他真的要是死了，他不在乎，可我在乎啊，我開始緊張，真希望玉龍子會說——你看錯了。

“如果我沒看錯，你李秀蘭此生應該有兩個兒子，大兒子早年夭折，二兒子婚後不久瘋死了，你怎麽沒有算到？”

我和墨貍對視了一眼，這說的跟真的一樣，再看李婆婆的臉，一下子就黯淡下來。

她瞳孔放大的看著玉龍子，似乎不相信這個人能看到幾十年前的事情，既然是談論陰陽之事，他怎麽會扯到自己的過去上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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